凌晨3:50,我背着相机快步走向施工现场,我要追两个人,他们叫醒了没被闹钟唤醒的我之后,就先行一步了。
起初,感觉万籁俱寂,虫鸣几不可闻,接着隐约有鸡鸣声从东北方向村庄里传来,也偶有犬吠,夜幕似乎很低,笼罩着空旷的工地。
一阵凉爽的风带来更多声音,南面公路上汽车发出的遥远又间断的呜呜声,北面钢筋加工区机械转动混合着金属摩擦的响声,楼梯口的一个工人悉悉索索的忙碌着,最后风吹动脚下混凝土表面地膜的声音加入了进来,汇成一首奇妙的黑夜交响曲。寂静与嘈杂就这样交替拜访耳朵,细小的雨点隔几分钟极轻的落在手臂上,带来一点微凉。塔吊照明的光线很亮,但也无法洒满太多的面积。楼梯口一盏橘黄色的灯把钢筋的影子拉的很长。
这是我磕磕绊绊爬完楼梯钻上楼顶之后,第一时间的所闻所见,凌晨四点的夜晚发出新奇的味道——一种混合着湿润的青草、终凝的混凝土、金属锈迹的气味。这座楼的三层昨天刚浇筑完混凝土,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夜里要进行放线工作,我一直计划近距离记录一番。此时终于如愿以偿的赶到了楼顶。刘成赫和李祥春就是今晚我要记录的工地夜行者——放线员,他们俩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工作。
我低头调相机,因只有简易闪光灯,效果不是很理想,我暂停拍照,好奇的四处打量。虽然有过夜里外出的经历,但在如此谧静的夜晚站在正在施工的楼体顶层还是第一次,我忽然感觉这有些奇幻,眼和耳都觉得不够用,颇有些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意思。再看他两人沉默娴熟的工作着,我不禁鄙视自己了一把:“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”,想完不禁莞尔。
两人快速的分头把覆盖混凝土的地膜去除,简单沟通之后,开始架起全站仪测量数据,对应着图纸进行定位,按图纸尺寸放轴线,用墨斗弹出墙体轮廓线和其他位置线,在光线较暗的地方,他们用手电照着,小心翼翼的先用扫帚清理着地面,之后蹲在地上用提前削好的红蓝铅笔仔细标记,整个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。
专注的工作仿佛能调快时间流逝一般,不知不觉天色开始微亮,我抓紧拍照,然而预想中他们认真工作的表情却几乎没有拍到,放线工作看上去安静缓慢,但俩人脚步匆匆,停下来的时候又在埋头工作,很难抓拍到理想的镜头,安静的楼顶四处响着他们沙沙的脚步声。在我没主意的时候,又有一个人来到顶层,加入到放线工作中,刘成赫告诉我,那是他们的老师——武玉春。他操作起全站仪来果然更娴熟,很快他们就把一号楼东面的各处位置线一一标明。
夜的斗篷无声褪去,塔吊像一个苏醒的巨人开始从黑暗中显出身形,东面忽然响起鞭炮和烟花的响声,不知是哪户人家今日喜事临门。连绵不绝的鞭炮声唤醒了远处的城市,雾气穿过浅灰色的楼宇和街巷,与远处的点点灯光一起极慢的消失着。楼梯传来爽朗的四川口音的交谈声,工人们三五成群的来到了顶层,有人看到我,笑着邀我为他拍照。此时原本星星点点的雨开始有变大的趋势,更多的雨点落在楼顶,我只好用上衣遮着相机离开了。
回到办公区,开晨会的各小组负责人刚刚散会,正纷纷赶向现场各处。清晨五点半的工地已经彻底苏醒,焕发出勃勃生机。雨声逐渐被各处作业的响声盖过,三座塔吊密集的转动,忙碌的人们在潮湿的路面往来穿行,置身其中,忽然莫名的感到自己如此渺小。
午饭时,我又和三位放线员聊起了他们的工作,放线工作需要早起几个小时,领导也叮嘱他们要早下班早休息,但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按时下班,对此,他们话语简单又一致:习惯了,这是我在采访中听到最多的回答。这句看似不在乎的回答包含着一种自发的责任,一种对工程的责任、工作岗位的责任、对自身职业生涯发展的责任、对企业这个家的责任。着聊天中,刘成赫说起印象最深的是自己曾经放线的失误,李祥春聊到对家乡企业的信任和对工作的适应,武玉春回忆着如何与建筑结缘、与金城结缘,那些平凡的话语如涓涓溪水,润泽着我浮躁的心。工地一夜,我的心从搜新猎奇,到被启发被触动,一时受益良多。我想我应感谢他们——工地夜行者、敬业的金城人。